我做了一個夢。

要知道在化龍之後, 我可以控制自己的夢境了，就再也沒有做過和以前一樣的不受自己控制的夢了。

我夢到了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, 在昆侖山上, 有那麽一個族群，他們聽得懂動物的語言，可以和動物交流。他們被當權者邀請到國都, 被奉為女巫、神官、仙人。

然後這一切……都在一夕之間改變了。

一位皇帝看上了一位女巫，想要求娶她，並且在被拒絕之後因愛生恨，將他們一組打成邪魔歪道，將一組人屠戮殆盡。

而唯一的幸存者……長著一張和D伯爵基本無異的臉，除了發色和瞳色有些許不同。

他看著漫天火光，暗自發誓，要向毀滅自己這一族的人類覆仇、要將仇恨一代一代地延續下去……

【在火中滿是血腥, 我們是被人類殺死的，所以不要再猶豫了, 不要再抱任何希望了。我們……不可以饒恕人類。】對方朝我看過來，漸漸地, 變成了我所熟悉的D伯爵的模樣，深到在光線下會以為是黑色的墨綠頭發，帶著幾分妖冶的金紫的異色雙瞳，臉上的表情也不是仇恨, 而是流著淚的悲傷, 【我討厭有人類的地方……我不想再這樣被追捕, 再這樣逃亡……】

我倏地驚醒過來，坐在床上，一身冷汗，大口喘著氣。

“伯爵……”我擡手捂住眼睛，深呼吸著平覆情緒，“這就是理由麽……”

我起身去洗手間，盯著鏡子裏有著一雙金色豎瞳的自己，暗地裏咒罵了一句fuck，閉上眼睛，再度睜眼時恢覆了正常的綠眸。

“唔……”我有些無力地拿冷水洗了一把臉，“這個怎麽感覺是無解的啊……”

就算有心去實現老父親的願望……可是老父親都這麽說了啊！你怎麽能逼一個百歲老人去面對人類呢！話說回來D伯爵到底年紀多大了？

我沒有再回去睡覺，而是幹脆起來了。

組合的那個叫露西的紅發小姑娘失敗回去，不知道會不會說我能變龍的事情……不過其實說不說都無所謂，還可以用異能糊弄過去……真的把焦點集中我身上的話，還方便一次性解決事件。

而且……

我走到陽臺，閉上眼睛，深吸一口氣，感受著四周的氣息。

“……是在天上麽？”我睜開眼睛，擡頭看向暗沈的夜空。

這似乎是成年期到來之後的自帶技能，能記住一個人的味道然後展開追蹤……就像是獵食一樣的動物本能。

雖然我目前記牢的就是三個人，一個被定性為敵人的紅發露西，一個被潛意識標記為獵物的中原中也，還有一個就是我最熟悉的味道的D伯爵。

但是在D伯爵周圍我能感覺到安穩、會平息內心的躁動……中原中也給我的感覺卻是相反的。就像是罌粟一般，明明知道很危險，卻還是想要靠近，嘗過一次就像是上癮了一般……

“也許我就是喜歡會反抗的……”我在得出這個結論之後，忍不住煞有其事地感嘆了一句，“媽呀，龍真的是垃圾。”

我嘆了口氣，掏出了電話。

“餵？榎田，是我。我有個委托……不，和橫濱那邊的勢力無關。如果你覺得可以的話我真意可以用橫濱那邊的消息來交換……”我一邊說著，一邊聽著對方的回話，忍不住笑了起來，“嗯，關於委托費用的話，等我找到對方之後搶他的錢來還吧。”

***

“喲，臨也。”

“真虧你能找到這裏來啊……”坐在椅子上背對著我的黑發青年轉過身來，嘴上說著這樣子的話臉上卻沒有絲毫意外的表情，“小千。”

我看了看四周，沒找到下腳的地，直接走過去倚靠在桌子上：“預料到我會來？”

“脫離了巧克力影響的榎田可不是什麽好的合作對象。”折原臨也笑了笑，“你應該把他留得遲一點對你更有利……嘛，不過這樣子做的話就不是你了。”

“我應該感謝你對我的道德底線的讚賞麽？雖然根本高興不起來。”我坐到桌子上，身子微微後仰，單手撐著桌面支撐著上身的重量，“既然那麽能猜，不如猜猜我的來意？”

“因為組合的人吧？”折原臨也說著，停頓了一下，漫不經心地添了一句，“總不會是因為太宰治吧？”

“……”我面無表情地看向他，緩緩道，“你真的要就後面這個問題和我展開詳細討論麽？”

我怕我說在一半就把這人揍到送進醫院啊。

對方大概也知道這個問題上自己很理虧，沒有深入說下去，而是遞過來一疊一看早就準備好的資料：“給，你要的東西。”

我接過資料，粗粗地看了一下，合上放回文件袋裏。

“你最近似乎安分地不像話……”我若有所思地看著他，“可是你也不像是被捅了一刀就會退縮的類型啊……所以，你接下來到底想幹什麽？”

“幫你啊。”折原臨也微笑著，就像是帶著完美的面具一般，“雖然你目前的重心都放在橫濱上……但是總會回到池袋的。我可是在幫你監督池袋的現狀啊。”

“……”我擡手，拍拍對方的肩膀，面無表情道，“沒有你的監督，池袋才是真正的和平。”

“小千你竟然這麽天真麽？”折原臨也單手支著頭，就這麽擡眼看我，“池袋本來就不和平，我的出現只是讓它的一些問題暴露到大眾面前罷了……不過我現在開始有點擔心，自己是不是在做無用功了。”

察覺到對方意有所指，我皺起眉頭：“嗯？”

“之後的計劃，有你才顯得有趣啊……可是偏偏身為王牌的你偏離了軌道，變成了無趣到極點的存在了。”折原臨也說著，充滿遺憾地嘆了口氣，“而你居然愚蠢到沒有意識到……是我太高看你了麽？之前說的什麽清理棋盤的人也是在說大話吧。果然即使只是巧克力的作用，戀愛還會使人帶上濾鏡麽？”

“……撇開你那充滿槽點的最後一句話……之前的話是什麽意思？”

對方瞥眼看過來，似笑非笑的，顯得游刃有餘：“我這麽問吧……如果現在有機會讓你立馬擺脫龍的身份，你會選擇擺脫麽？”

我一楞，沒有第一時間回答。

折原臨也笑容擴大了一些，態度帶上了一絲惡劣的嘲諷：“只要你出現了一絲猶豫，就證明你和最初的你完全不同了哦，龍大人。”

我一把抓住對方的領子，不悅地皺起眉頭，低沈著嗓音一字一句道：“閉嘴！”

“居然這樣子就被我激怒了？完全不是你的作風啊。是因為龍化之後也變得暴躁易怒了麽？”折原臨也笑了起來，語氣充滿了嘲弄與涼薄，“雖然在最開始就想要看到你憤怒的表情，但是我想看到的是作為人類的你。現在的你讓人一點興趣都沒有。你真該拿一面鏡子看看你現在的樣子……簡直就跟真正的怪物沒什麽區別。自己都自暴自棄開始拋棄作為人類的部分了麽？”

他輕輕地嘆了口氣，表情中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憐憫。

“小千，現在唯一被巧克力支配的人，是你。”

我認真地聽完，從一開始躁動的情緒中慢慢地脫離出來，緩緩松開手，平靜地點了點頭：“果然找你是對的。”

“……嗯？”折原臨也理了理自己的領子，微微蹙眉，發出了一個疑問詞。

“總覺得現在腦子清醒多了。”我感慨道，“果然有些事情就是需要別人提醒才會記得比較牢啊……雖然你的語氣真是一如既往地欠揍。”

其實隱隱約約已經察覺到了，就是一直以來自己都忽視了而已。

在這樣子下去恐怕真的轉變成了龍的心理而不自知吧……明明一直想要避免，結果反而潛移默化地被影響了麽？

“你覺得D伯爵的願望是什麽？”我扭頭問他。

“……你在問我？”

“嗯，是啊。”

“真意外，小千你居然這麽信任我麽？”

“與其說信任你這個人，不如說信任你想讓我保持人類的決心。”我一腳踩在對方椅子的扶手上，雙手搭在腿上，身子往前傾了一些，保持著這個姿勢看著他，“如果說知道的我的龍的身份的人中有誰最想讓我恢覆人類狀態的話……不是我，而是你。”

折原臨也定定地看了我半晌，末了，滿意地笑了起來，就仿佛一切盡在自己掌握之中一般。

“我的確可以給你提供一個辦法……”

“嗯，我就聽聽，也不會真的聽你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***

從折原臨也那裏離開的一個小時後，我沒有回池袋，而是再度來到了橫濱。

【千咲？】

“哥……”聽到熟悉的聲音，我一下子心靜了下來，表情也變得柔和起來。

【怎麽了？是想哥哥了麽？只要千咲一句話，不論多遠哥哥都會第一時間趕到你的身邊。】

“不用了啦……哥，過段時間我回琦玉一趟吧。”我勾起嘴角，看著天邊的朝霞，心情舒暢，“我想吃小時候我們經常吃的溫泉饅頭。”

哥哥沈默了半晌，許久之後，用著一貫的語調說道：【好啊，那我就等著千咲來找我了。】

“嗯。”我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，掛掉電話，收起手機。

也許是我之前太畏手畏腳、過於介意了。

太介意“龍”的身份，反而愈加受到這個身份的影響而不自知。

俗話說，堵不如疏，所以……

“好了——”我張開雙臂，深呼吸了一下，肆意地笑起來，瞇起眼睛，“那麽……就在最後的化龍時間裏，大幹一場吧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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